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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十两碎银红烛的蜡油滴在手腕上，烫得我一哆嗦。裴沈渊的手指正碾过我鬓角的碎发，
冰凉的玉扳指擦过耳垂，带起一阵战栗。他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酒气，像一张无形的网，
将我裹在雕花拔步床的阴影里。“抬起头。”他的声音低沉，听不出情绪。我依言抬眼，
铜镜里映出两张脸。他着月白锦袍，墨发用玉冠束起，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，
明明是副正人君子的模样，指尖却在我领口游移，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。而我，
只穿了件半旧的水红小袄，领口磨得发毛，在这满室锦绣中像块不入流的补丁。“唐心？
”他念我的名字，舌尖卷过这两个字，竟带了点缱绻的意味，可下一秒便松开手，
“下去吧。”我屈膝退到脚踏边，刚要解鞋，就被他不耐烦地喝止：“谁准你上榻了？
”冰凉的地面透过薄薄的中衣渗进来，我蜷缩在床尾的阴影里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，
数着窗棂上投下的月光移动。十两银子就放在妆台上，沉甸甸的，棱角硌得人手心发疼。
这是我第一次的价钱，买主是当朝最年轻的礼部尚书，裴沈渊。卯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，
我就被拽进了浴房。冷水兜头浇下来，冻得我牙齿打颤，
婆子拿着粗布巾子在我身上用力搓洗，像是在打理一件要送去当铺的旧物。“裴大人吩咐了，
试婚丫鬟用过就得净身，别污了主子的地。”她啐了一口，
将一套灰扑扑的粗布衣裳丢在我面前。走出那间暖香萦绕的卧房时，天刚蒙蒙亮。
我攥着那包银子，指缝里全是汗。街角的药铺还没开门，我蹲在石阶上数着碎银，
一共一百枚，不多不少。够给阿爹抓三个月的药，够让妹妹熬过这个冬天了。
有人在背后轻拍我的肩，我猛地回头，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。
沈砚之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，手里提着个食盒，蒸汽从缝隙里冒出来，
带着桂花糕的甜香。“阿心，我就知道你会来。”他将食盒塞给我，
指尖无意中碰到我的手腕，我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。昨夜的触感突然翻涌上来，
裴沈渊冰凉的手指，龙涎香的味道，还有铜镜里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。我把食盒推回去，
声音干涩：“沈公子，以后别来找我了。”他脸上的笑容僵住，
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：“是不是裴府的人欺负你了？”“没有。”我捏紧荷包，
银角子硌得掌心生疼，“我已是裴大人的人了。”他踉跄着后退半步，像是被这话烫到。
我转身就走，不敢回头。风吹起我的粗布裙摆，露出脚踝上那道昨夜被床柱磕出的红痕，
像条丑陋的锁链。回到裴府时，管家正站在垂花门等着。他上下打量我一番，
眉头皱得像团乱麻：“唐姑娘，往后你就住西跨院的耳房，每日卯时来正院伺候。
”他顿了顿，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，“这是避子汤，每日一剂，不可怠慢。”我接过瓷瓶，
触手冰凉。原来连生下子嗣的资格，都要看他的心情。
2锦帐温差西跨院的耳房比我家的柴房还小，墙角结着蛛网，
唯一的窗对着堆放杂物的夹道。我把那十两银子藏在床板下，用砖块压住，
这才觉得心口踏实些。第一日伺候裴沈渊梳洗，就闹了笑话。他晨起要喝第三道的龙井，
水温需在八十度，我笨手笨脚地烫了手指，茶水泼在他月白的中衣上，洇出深色的痕迹。
“废物。”他没看我，只是将帕子丢在铜盆里，发出哐当一声响。
旁边伺候的婆子赶紧上前打圆场：“大人息怒，唐姑娘是新来的，不懂规矩，
奴婢再去取件衣裳来。”他却忽然看向我，目光落在我红肿的手指上：“谁准你躲了？
”我僵在原地，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解下腰带，中衣滑落肩头，露出蜜色的肌肤。
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，有一道浅淡的疤痕，像是箭伤。我想起坊间传闻，
裴大人三年前平定南疆叛乱时，曾一箭射穿敌将咽喉。“过来。”他声音平淡，
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我挪过去，他突然抓住我烫伤的手指，按进冰凉的茶水里。
刺痛让我倒吸冷气，他却捏得更紧：“记着，在裴府做事，疼是本分，哭是罪过。”那日后，
我学乖了。他晨起爱听昆曲《游园惊梦》，
我就提前半个时辰起来练唱；他用膳时需配三样小菜，一样爽口，一样软糯，一样带些微辣，
我就日日守在小厨房盯着火候；他批阅公文时要喝加了蜜的酸梅汤，
我就算准时辰去冰窖取冰。他待我依旧冷淡，却也再没说过“废物”二字。中秋那日，
府里摆了家宴。正厅里觥筹交错，我缩在廊下的阴影里，看他陪着主母应酬，笑容温文尔雅，
仿佛那晚在拔步床上的人是另一个魂魄。忽然有人撞了我一下，
一碟刚端上来的杏仁酪洒在地上。三夫人的陪房柳嬷嬷尖声叫道：“好个不长眼的蹄子！
这可是给老太太预备的！”她扬手就要打，我下意识地闭眼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落下。
睁开眼，看见裴沈渊站在面前，手里把玩着玉佩，语气听不出喜怒：“柳嬷嬷，本府的人，
何时轮到你来教训？”柳嬷嬷脸色煞白，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去。他没再看她，
只是对我说：“捡起来。”我蹲下身，指尖刚碰到碎瓷片，就被他拽起来。
他的指腹带着薄茧，擦过我掌心的伤口，竟有些微的暖意。“手脏了，去洗洗。
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。那晚他喝了很多酒，回房时脚步虚浮。
我扶他到榻上，刚要退出去，就被他拽进怀里。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，
他滚烫的呼吸落在颈窝：“你说，苏婉会不会像你这样伺候人？”苏婉是吏部尚书的千金，
也是京中人人皆知的，裴沈渊放在心尖上的人。我身子一僵，他却忽然笑了，
笑声里带着自嘲：“她才不会。她是金枝玉叶，怎么会做这些粗活。”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，
月光从窗棂漏进来，照见他眼底的猩红。“可我偏不喜欢金枝玉叶，”他捏着我的下巴，
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，“我就喜欢……你这样的。”那夜他格外温柔，没有以往的粗暴，
甚至在我蹙眉时，会放缓动作。他吻掉我眼角的泪，低声说：“唐心，别怕。
”可第二日清晨，他依旧是那个冷若冰霜的裴大人。我端着早茶进去时，
他正对着铜镜整理衣冠，仿佛昨夜的温存只是一场梦。“今日不用伺候了，”他头也不回，
“去账房领这个月的月钱。”我走到门口，听见他对小厮吩咐：“备车，去苏府。
”3暗潮汹涌入了冬，裴府的日子越发难捱。主母王氏是个面慈心狠的，
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。先是克扣月钱，再是分派些伺候老夫人的苦差，寒冬腊月里，
要我用冷水浆洗衣物。沈砚之托人给我送了双棉鞋，藏在西跨院的柴堆里。
鞋面上绣着并蒂莲，针脚细密，是他母亲生前最擅长的花样。我捧着棉鞋，指尖抚过针脚，
眼泪忍不住掉下来。那年我才十四，阿爹染了肺疾，家里揭不开锅。我去沈府借粮，
恰逢沈夫人做寿，沈砚之正在廊下教丫鬟们绣花。他见我冻得瑟瑟发抖，
就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我，还塞了两个热馒头。“以后若是有难处，就来找我。
”他笑起来的时候，眼睛像盛着星光。可如今，我连见他一面都成了奢望。
那日我给老夫人送药，刚走到廊下，就听见王氏和柳嬷嬷在说话。
“……那小**倒是有些手段，竟让大人留了她这么久。”王氏的声音压得很低，
“依我看，不如找个由头，打发她去庄子上。”柳嬷嬷笑道：“主母英明。
只是听说……大人最近常去西跨院。”“哼，不过是新鲜劲儿罢了，”王氏冷哼一声，
“苏**才是正经的当家主母，她一个试婚丫鬟，还能翻了天去？
”我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，刚要转身，就听见老夫人在屋里咳嗽。我定了定神，推门进去，
笑着说：“老夫人，该喝药了。”老夫人接过药碗，忽然拉住我的手：“孩子，委屈你了。
”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，“裴家这潭水，深着呢。”我心里一动，刚要说话，
就见裴沈渊掀帘进来。他穿着石青的锦袍，面色如常，仿佛没听见方才的对话。
“祖母今日觉得如何？”他接过我手里的药碗，动作自然。老夫人叹道：“劳你挂心。
对了，沈渊，过几日苏尚书家的**要来府上赏梅，你可得好好陪着。”他顿了顿，
点头道：“孙儿知道了。”苏婉要来的消息，像块石头投进裴府这潭死水，激起层层涟漪。
下人们看我的眼神越发古怪，三夫人更是明里暗里地嘲讽，说我不过是只占着窝的野鸡，
迟早要被正主赶出去。我照旧每日去正院伺候，裴沈渊待我依旧冷淡，
只是夜里来西跨院的次数勤了些。他从不说话，只是抱着我，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有天夜里，他突然问：“若是我娶了苏婉，你想去哪里？”我心里一紧，
面上却笑道：“奴婢是大人的人，自然是听大人的安排。”他猛地掐住我的脖颈，
力道大得让我喘不过气。“听我的安排？”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，
“若是我让你死呢？”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忽然笑了：“那奴婢就死。”他愣住了，
手劲松了些。我趁机喘了口气，继续说：“奴婢这条命，本就是大人用十两银子买来的，
大人要拿回去，奴婢怎敢不从。”他盯着我看了许久，忽然松开手，翻身下床。
月光照在他背上，竟显得有些萧索。“你下去吧。”我退到门口，
听见他低声说：“我不会娶她。”4梅下惊变苏婉来的那日，天降大雪。
裴府的红梅开得正好，映着白雪，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。我躲在假山后，
看裴沈渊陪着苏婉赏梅。苏婉穿着粉色的斗篷，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梨涡，
确实是个美人。裴沈渊站在她身边，身姿挺拔，两人站在一起，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。
“沈渊哥哥，你看这枝开得多好。”苏婉指着最高处的一枝红梅，眼里满是欢喜。
裴沈渊抬手折下那枝梅花，递给她时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。苏婉脸颊微红，低下头去。
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，密密麻麻地疼。我转身要走，却被柳嬷嬷拦住了去路。
“唐姑娘，主母叫你去前院伺候。”她皮笑肉不笑地说。到了前院，王氏正陪着苏婉说话。
见我来了，王氏笑道：“唐心，快给苏**剥个橘子。”我拿起橘子，刚剥了一半，
就听苏婉哎呀一声。原来我不小心把橘子汁溅到了她的袖口上。“对不起，苏**。
”我赶紧拿出帕子要擦。“不必了。”苏婉躲开我的手，语气冷淡，“沈渊哥哥，
我有些冷，想回去了。”裴沈渊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冷得像冰。“送苏**回去。
”他对小厮吩咐道，然后对王氏说，“母亲，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唐心说。
”王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还是点头道：“你们聊。”裴沈渊把我拽到梅林深处，
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。“谁让你惹她生气的？”他掐着我的下巴，力道大得让我生疼。
“奴婢不是故意的。”我忍着痛说。“不是故意的？”他冷笑一声，
“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对她好？”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忽然觉得很累。
“大人若是喜欢苏**，就娶了她吧。”我说，“奴婢绝无半句怨言。
”他像是被我的话激怒了，猛地将我推倒在雪地里。冰冷的雪钻进衣领，冻得我浑身发抖。
他俯身压下来，撕扯我的衣裳，语气狠戾：“唐心，你记住，你是我的人，这辈子都别想逃。
”红梅的花瓣落在他的发间，他眼底的疯狂像要将我吞噬。我闭上眼，任由眼泪滑落，
在脸颊上冻成冰。不知过了多久，他忽然停了动作。我睁开眼，看见他正盯着我胸口的玉佩。
那是沈砚之送我的，我一直贴身戴着。他一把扯下玉佩，摔在地上，用脚狠狠碾着。
“是他送的，对不对？”他的声音发颤，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。我挣扎着要去捡，
却被他按住。“你就这么惦记他？”他掐着我的脖颈，“是不是还想着跟他双宿双飞？
”“放开我！”我终于忍不住喊道，“裴沈渊，你凭什么这么对我？你把我当成什么了？
一件玩物吗？”他愣住了，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痛楚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却什么也没说出来。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脚步声。“沈渊哥哥，
你在这里吗？”是苏婉的声音。裴沈渊猛地站起来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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